[原创]任你凤冠霞帔迎娶我，老娘就想做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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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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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这标题，很像无耻的标题党。

其实真不是，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我的每一个字都对这个标题负责。

一

故事的主角是明朝的一位传奇青楼女子，业界人称蒋四娘，小名双双，号淑芳，住金陵旧院鸡鸢巷。

“鸡鸢巷”，你先看她住的这个地方，我就说没玩标题党吧。

同时期，有个叫潘之恒的老司机，他搜集、编写了一部青楼名妓的榜单——《亘史钞》。

在这部可谓大明嫖娼界的“大众点评”中，因超凡脱俗的妓品，蒋四娘被冠以“女状元”的荣誉排名。

神奇的是，这位妓中的“女状元”还真的就嫁给了货真价实的状元——吕苍臣。

蒋四娘嫁给状元吕苍臣后，环境优越，生活富足，然而她仍留恋青楼生活，最终又重回金陵以操旧业。

这不就是放弃了凤冠霞帔的状元夫人身份而去做鸡吗？

在传统士人看来，蒋四娘抛弃令世人羡慕的名利地位而重返青楼的举措无疑是自甘下贱，然而，贱与贵本身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蒋四娘有自己的理由和信念，《亘史钞》中记载了她的解释如下：

双双曰：“人言嫁逐鸡犬，不若得富贵婿。我谓不然。譬如置铜山宝林于前，与之齐眉举案，宣玉带金鱼于侧，与之比肩偕老，既乏风流之趣，又鲜宴笑之欢，则富贵婿犹鸡犬也，又奚恋乎！尝忆从苍臣于都下时，泉石莫由怡目，丝竹无以娱心。每当深闺昼掩，长日如年，玉宇无尘，凉蟾照夜，徙倚曲栏之间，怅望广庭之内，寂寂跫音，忽焉断肠。此时若有一二才鬼，从空而坠，亦拥之为无价宝矣。人寿几何，难逢仙偶，非脱此苦海，今日安得与君坐对也？”

蒋四娘的这段解释简单地来说就是婚姻是无趣的，嫁入所谓的富贵豪门更是寡味的。

即便是丈夫能与自己举案齐眉，可这样就真的好吗？

或许“举案齐眉”这四个字本身就意味着“既乏风流之趣，又鲜宴笑之欢”。

在一般人的眼里，婚姻是围城，而蒋四娘更是称之为“苦海”。

蒋四娘并不是以“过日子”的心态对待婚姻，她十分庆幸回归老本行的决定，她曾对一个客人说：“人生苦短，那种‘仙偶’是极难碰到的，如果不是因为脱离了婚姻的‘苦海’，‘今日安得与君坐对也？’”

这句话或许是她对每个嫖客都这么回答的标准答案，试问，这种“你比我状元老公强”的暗夸，哪个男人会不受用呢？

与状元吕苍臣结合的婚姻生活真的如此不堪吗？

至少在那个时代，以蒋四娘的身份和经历，还真是如此，这也是明朝独特青楼文化的体现。

二

蒋四娘的身份是青楼女妓，这一身份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乐户群体，是一个独立于传统士农工商四大户之外的户属，首先，他们的政治身份十分特别。

乐户是古代政权为了传承朝廷礼乐文化而设置的一个以乐舞为职属的户籍群体，世代以祭祀礼乐、宴饮歌舞为职。

明朝的时候，因为管理的混乱，服务于内廷饮宴歌舞的女妓群体与供奉庙堂祠祭乐舞的礼乐人，被统一划到了礼部的管理之下，因此他们享有独立的管理体系与司法机构。

除此之外，乐户在生活福利之保证、劳役征赋之豁免，以及人身自由等方面均享有诸多优势条件。乐户人员承担宫廷及地方的礼仪祭祀等职责，不仅享有赋税的豁免权，而且有柴米之俸。

当然，以蒋四娘的行业地位是不在乎领不领这份“皇粮”的，但这毕竟是特殊身份的象征。

如同澳大利亚，因为远离大陆而进化出的独立生态系统，在历史的传衍过程中，因制度和职业习惯等因素，他们逐渐形成了不同于世俗的乐籍文化。

明代的青楼一般以家庭为经营单位，而蒋四娘这样的女妓就是家庭的经济支柱，只要别撂挑子罢工，她们在家中地位可以说是无冕之王。

青楼是一个高端消费的场所，这意味着做这行业除了拿朝廷的固定工资外，还可以通过经营获取丰厚的额外回报，这便意味着青楼女妓的经济独立。

经济上的独立对任何人都重要，作用在女性身上就是可以让自己选择嫁给爱情，如果不爱了、过够了，也不必担心因离开“长期饭票”而丧失优渥的物质生活。

尽管状元吕苍臣给了蒋四娘堪称奢华的物质体验，但在蒋四娘看来依然是“泉石莫由怡目，丝竹无以娱心”。

这还真不是矫情或不知足，因为人家原本的生活环境比这也不差，甚至还要更好，毕竟要面向市场接受客人们的挑剔眼光。

我们在《金瓶梅》里可以看到很多关于乐户宅院环境的描写，其中尤其详细的是郑爱月儿家的清幽雅静，这还只是一个县城的名妓，而蒋四娘位处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畔。

谁能想象一个妓院居然搞得比书院还像是开课的地方呢？

这完全是市场自由竞争的结果，毕竟青楼这样的高端妓院的主要消费人群是当时的知识分子。

为了迎合士绅人群肉体之外的消费需求，无数个蒋四娘从小便接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当然，这里的“良好”并不是儒家或理学所定义的良好，这里的良好指的是人类爱玩爱自由的天性。

名妓的生存资本在于投时人所好，如此，董小宛的母亲才会在她七八岁的时候以书翰茶艺、针红曲戏，甚至饮酒置令；再如金陵名妓徐翩翩，在与名士潘之恒同居的日子里，她向周公暇学字、许太初学琴、陆成叔学诗、朱子坚学曲，然后练就了双手作书的绝技。

然而，在刻苦的训练中姑娘们获得的远不止于多才多艺……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听了《牡丹亭》里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想入非非痴了，在偷看了《西厢记》后居然也说起了“银样蜡枪头”的荤段子。

这些都是正统教育所不允许的东西，因为它们最能移人性情，可偏偏就是有这样一群女子把它们奉为四书五经式的地位加以刻苦训练，只因为那些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文人骚客骨子里爱的是这些。

正如你不能要求一位男妇科医生奉行“男女授受不亲”的圣贤之道，这些姑娘们所从事的行业原本就要求她们别拿当时的“闺训”、“妇道”当回事，伴随着风流技能的学业有成，姑娘们的性情更是如同Beyond乐队所唱：“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丫天会跌倒”。

身为天生丽质的女性，她们当然需要袅娜娇羞的姿态，但这只是一种表态，“不羁放纵爱自由”的主动和勇敢才是常态，加之明代中晚期社会风气的开放，这些青楼名妓们行动自由，她们不仅主动拜访结识当时的名士大佬，有的甚至主动追求献身，如顾横波与袭鼎孳、董小宛与冒辟疆、柳如是与陈子龙和钱谦益。

蒋四娘正是其中的一员，她政治身份特别、经济独立、多才多艺、性情天然开朗、人身又自由……

三

蒋四娘这么一个妙人儿，突然嫁入了如同金丝笼般的豪门大家，也就是传说中的“从良”。

这种从良的生活必然给她带来很多的不良反应。

她要遵守妇道闺训，使得她失去了广泛交游的人身自由，只怕连大声的说说笑笑都要受约束，毕竟以她的身份大概率是做妾，谁知道这样的大家庭又会有怎样的明争暗斗呢？

曾经的职业是“一妻多夫”吃到撑，婚后的蒋四娘只是丈夫众多妻妾之一，甚至沦落到要忍受孤寂，状元老公再好也不能独享，还不如当初的零售交易更有感觉。

这就是婚后的蒋四娘闷闷不乐的原因，好在那位状元老公的心态也不错，见她实在抑郁的可怜，便恢复了她的自由身。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有句台词：“有些鸟注定是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作为一个现代的人类该如何评价蒋四娘的选择呢？

蒋四娘是一个另类奇葩，因为很多同时代的名妓都渴望着从良上岸，尽管也有上岸后被迫再下海的，但像蒋四娘这种因为干一行爱一行主动走上回头路的却不多，她的这种做法或许符合“自甘堕落”四个字。

可是晚明那个时代的奇葩真不是我们现代人可以体会的，冯梦龙曾记载：

“娼不唱，妓不伎。略似人形，便尊之如王母，誉之如观音。颐指气使，莫不府从。曲中稍和一两字，相诧为凤鸣鸾响，跪拜不暇。”

尽管乐户人家特别的政治身份只是所谓的“贱民”，但是群众的迷之爱恋却达到了“尊之如王母，誉之如观音”，这还只是“略似人形”的，更何况蒋四娘这种妓中状元？

人生的贵贱哪有绝对的标准呢？

身为一名青楼女子，一旦从了良，表面看来是获得了政治身份及封建礼法层面的升级认可，可实际生活却种种不自由，乃至生而为人的基本权利都不能得到保障，不远处的一座座贞节牌坊是官方认可的高贵，如同一个个不好色的太监得到的奖状。

（本文完）

这期分享电子书《妓史星河》，图文并茂记载了历代名妓的往事。
我们从中可以得知，当然不是所有名妓都可以像蒋四娘那般潇洒，更不用说一般的妓女了，她们的命运大多悲苦，跟当今的性服务从业者没法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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