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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说说喻国明老师这件事

最近喻国明老师这件事被炒得很热。我和喻老师并不认识,说说我对这件事情的一些看法。

第一点,喻老师这么多的论文,肯定不都是他写的。

起因是有人查出喻国明老师在过去41年间,共发表1226篇论文,平均每年29.9篇。因而,人们称其是全球产量最高的文科学者。

平均每年29.9篇,而且2024年还没到年终,就已经有48篇。这还不算知网没有收录的报刊、会议论文集等。

作为一个业内人,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些论文不都是他写的。因为我知道写一篇学术论文大体得需要多长时间。

不用说学术论文,就说公众号上的这些短文吧。我是2017年4月开办公众号的。我算了一下,在这7年半的时间里,我总共发表了1095篇原创的文字,每篇大多都是千八百字。

我算是写东西比较快的。最近差不多一两天就发一篇。但这种文章的篇幅很短,有个想法,快的个把小时,慢的几个小时,也就写出来了。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发表两篇。这样的时候,有时转发到微信群时,我还会道个歉:不好意思,写的有点多,实在是退休后无所事事,打扰了。

写学术论文与写公众号文章不同。不用说每篇论文在字数上就相当于这种短文的十倍以上,就写论文所用的精力以及此前研究所用的精力,就更是这种短文不能比的。

那有人说,我就是能写得这么快。那我可以肯定地说,是学术刊物放水了,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研究成果。那不是学术论文,那是公众号文章。

第二点,喻老师可能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地方。

根据我在学校待这么多年的经验判断,喻老师的一些论文可能是他带的学生写的。

我这样说,不是说喻老师窃取了学生的研究成果。他应该是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地方。

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硕士生也好,博士生也好,要毕业,是有论文发表指标的,在什么样等级的刊物上发表几篇。但一个学生要在这样的刊物上发表论文,谈何容易?说句老实话,这是非常让人头疼的事。真的得是求爷爷告奶奶的。

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刊物的影响力,每个刊物都愿意发表名家的文章。于是,学生写文章,导师来挂名,就成了一种非常普遍的做法。有时导师还得当第一作者,放在最前面。这样就弄得有的老师一年会发表许多文章。


导师愿意挂这个名吗?这个不能一概而论。

有的老师可能愿意,有的老师可能就不愿意。比如,我就不愿意,也从来不挂名。我也有几篇文章是和学生合作发表的,但一定得是我的课题,我的文章思路,我最后修改,甚至我也写一部分。否则,不可能挂名。学生也知道我这个毛病,所以也几乎没人找我挂名。

那说不挂名就比挂名的高尚吗?不见得。不挂名,只能说是我个人的一种洁癖。在我身边真的有不少这样的老师,热心肠,为了学生能毕业,算了,挂吧,我不挂谁挂啊。反倒是我,有时内心还有点愧疚,觉得对不起学生。

第三点,我们的学术生态太坏了。

有人可能会说,你还有点原则没有?怎么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学术论文发表这样严肃的事情呢?

我告诉你,真的是被逼无奈。

以我们社会学这个学科来说,我告诉你如何才能写出一篇真正的学术论文来。首先你(一般是导师)得申报一个课题,等课题批下来,特别是经费下来,得很长时间。当然,学生往往是加入导师已有的课题。然后得用几个月的时间来做田野或问卷调查。然后才是学位论文写作。在刊物上发表的,通常叫小论文,往往是从学位论文中拆出来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投稿、等待和发表的过程。你把论文投给刊物,刊物要编辑初选,匿名评审,有时还要修改。刊物还得排期吧,还得编辑排版吧,还得印刷吧。这都需要漫长的时间。你着急也没用,刊物不是你家办的。

为了让这个过程快一点,顺利一点,你说导师不挂名,学生毕不了业怎么办?


当然,我也非常赞成有人说的,已经功成名就的人就不要太多占用刊物的版面了,尽量把这些版面留给年轻人吧。但这实际上会涉及一个面更大的问题,即学术资源的垄断。这个就不说了,现在的吃相太难看了,不但垄断,甚至还弄出种种的制度安排,以求终身垄断。

说起来有点恶心,反正我是早就离开这个所谓的学术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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